分裂，則倒下

2016-06-23 4613

一些英國人認為，在大樓倒下之前，應該趁機出走。然而最大的幻覺，就是誤以為脫歐可以解放英國。即便英國可以離開歐盟，它也離不開歐洲。幾世紀以來的教訓是，歐洲的風吹草動在在影響英國，因此它必須能對歐洲發揮影響力。歐盟並非完美，且時而讓人無法忍受。但是比起其他替代方案，它是一個好的多的選擇。

投給脫歐的一票，將同時削弱英國和歐洲

在這場公投運動中，哪些是危在旦夕的、哪些是重要的，早被雙方的怒氣，模糊了焦點。由於調查指出，脫離歐洲聯盟（the European Union）的聲勢不可小覷，因此，若在六月二十三日的公投中，投下脫歐的一票，將對英國政治與經濟，有著重大且持久的傷害。同時，失去這樣重要的一個會員國，將為歐洲其他國家劃下一道深深的傷口。在川普（Donald Trump）和雷朋（Marine Le Pen），擁抱著經濟民族主義（economic nationalism）和排外主義（xenophobia）的同時，脫歐無疑地將重創，長久撐起西方繁榮的自由秩序。

脫歐陣營的論述，毋庸置疑地，是不成氣候的。歐洲的歐洲懷疑論者（Eurosceptic），他們的主張，是有關解放（liberation）與歷史（history）的。脫歐派表示，英國若離開衰弱的、不民主的歐盟，將重申主權，成為一個向外開放的國家。其中許多人，自詡為自由主義（本報─經濟學人─長期遵守的信條）的使者。許多人，也參與辯論，認同自由貿易將導向經濟繁榮。而針對目前權力限縮的政府（small government）和官僚制度下的繁文縟節（red tape），他們的批評也沒錯。而面對歐盟國家之間，可以無限制的移民，他們除了反對，還辯稱這並非排他主義作祟，他們只是想從中挑選出，最優秀、最能貢獻一己之力的公民。

師法過度發展的新加坡

這些自由的脫歐派，正在製造一種幻覺。而實際接觸他們的樣貌後，發現他們的理論將分崩離析。倘若英國真的脫歐，下場可能是更加貧困、更不開放，以及更加無法創新。而且與「向外開放」正好相反，英國的影響力將下滑，而且會變得更狹隘。同樣地，若失去英國，整個歐洲將變得更貧困。

從經濟面思考吧。即便是脫歐派也承認，脫歐後，會有短暫的陣痛期。更重要的是，長期看來，英國也不會變得更繁榮。英國近一半的輸出是往歐洲的。成為單一市場（single market）的一員，對倫敦也甚為重要，而且能增進外來的直接投資。但是為了保有這樣的身份，英國必須遵守歐盟的規定、對歐盟預算挹注金流，以及接受歐盟成員國公民的自由移動—這些都是脫歐派大力反對的。事實就是如此，若要假裝它不是，則是對大眾的誤導。

支持脫歐的人士，還有一項憧憬，就是針對歐洲以外國家，英國可增加貿易往來。不過這也是未知數。歐洲有許多貿易協議，英國需要汰舊換新。這使得英國成為一個較小、較弱的談判對手。時間是不會站在英國這一方的，而漫長且曲折的貿易自由化歷史，也教導了我們，重商主義者（mercantilist）通常勝算較高。

同樣不可能的是，英國脫離歐盟後，對內，將全力執行自由改革；在宣布公投這段期間，脫歐派一直致力於強化選民的偏見，以及滿足他們對小英格蘭（Little England，譯按：小英格蘭對照大不列顛）心態的期望。儘管脫歐派引進「自由市場」的概念，並講得天花亂墜，當威爾斯（Wales）塔爾博特港（Port Talbot）一家煉鋼廠開始賠錢，並有倒閉之虞時，他們強力要求政府介入，以及引入關稅保護措施；這樣的行為，就算是持保護姿態的歐盟，也會加以反對。

面對移民議題，脫歐派更是大言不慚。他們曾警告，百萬計的土耳其人將入侵英國，這是大錯特錯的。另外，當諸如健康照護和教育等公共服務，呈現吃緊之時，他們歸咎於移民，但殊不知，這些移民是財政的淨貢獻者，他們替全英國付錢買單。脫歐派還認為，在面對移民時，英國無力處理謀殺犯、強暴犯以及恐怖份子，事實上，它可以。

英國人總認為英國其實是個蓬勃的自由市場。因此快速地將痛苦怪罪於布魯塞爾（Brussels）的繁文縟節。但其實，他們對依賴規定的程度，不亞於任何人。許多妨害成長的重大障礙—新屋過少、差勁的基礎建設，以及工作技能的斷層—來自英國自己的許多規定。雖然六年的執政下來，托利黨無法解決這些問題。然而脫歐也無法簡化這些問題。

如何交友和激怒人

留歐還是有一些勝算的。確實，經濟學家、生意人以及來自全世界的輿論，一致認為脫歐是大錯特錯（除了川普，他是脫歐的粉絲）。然而，在動搖西方民主的「後真理政治」（post-truth politics，譯按：不說真話的政治）的推波助瀾下，幻覺比權威者的意見更加吸引人。

脫歐後的英國，經濟前景將一片黯淡，這樣的預測，是大家口徑一致的，即便如此，脫歐陣營仍譏笑這樣的預測為「專家」的產物（仿若知識將成為理解的絆腳石似的）。同時脫歐派，也將留歐派貶為菁英的代表（仿若脫歐派的指標人物、來自牛津和伊頓中學的強生（Boris Johnson），就代表了普羅大眾似的）。

在脫歐派所製造的眾多幻覺中，最具侵略性的，就是一群官僚，正把持著歐盟，他們在組成超級大國的同時，也傷害了英國的主權。如同我們文章所說的，歐盟常常被棱鏡檢視，是一個在一九八零年代，短時間內成立的整合體—它規劃了許多機制，包括單一市場和歐元。而確實，頗具私心的各國政府，正把持著布魯塞爾。要公開、透明化這些政府，需要的是民主，而不是主權。氣沖沖地出走並非最佳解答，應該留下，以及努力創造出英國想要的歐洲。

對於英國是否能改變布魯塞爾，一些英國人感到失望透頂。然而長久以來，英國在歐洲扮演了決定性的角色—問問法國吧！它在一九六零年代阻止英國加入歐盟。歐盟的公平競爭法、單一市場，以及擴大至東歐，都是英國所支持的，而且符合它的利益。只要英國不落跑和逃避，它實在有充分的理由去相信，它將擁有強大且持續的影響力，即便是在惱人的移民議題上。

的確，英國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未能在公投前，替英國和歐盟的關係，完成重大的革新。但是當各國政府為單一貨幣和難民問題，忙的焦頭爛額時，他卻採取弱勢姿態，在最後關頭求援。

一些英國人認為，在大樓倒下之前，應該趁機出走。然而最大的幻覺，就是誤以為脫歐可以解放英國。即便英國可以離開歐盟，它也離不開歐洲。幾世紀以來的教訓是，歐洲的風吹草動在在影響英國，因此它必須能對歐洲發揮影響力。假設德國太強大了，英國將與法國合作，與之抗衡。倘若法國希望歐盟變得不那麼自由，英國必須與荷蘭和北歐五國合作，加以阻止。若歐盟是興盛繁榮的，則英國可享受成功的果實。若它是衰敗的，英國也可以在正確的位置上，找到自己的利益。

多年來，本報（經濟學人）對歐盟有諸多批評。歐盟並非完美，且時而讓人無法忍受。但是比起其他替代方案，它是一個好的多的選擇。我們相信離開將是一個可怕的錯誤，這將弱化歐洲，也使英國更加貧窮及衰敗。我們的一票，投給留歐。

【此文為編譯文章，原文刊載於6月18日出刊之英國《經濟學人》雜誌，文章標題為 Divided we fall 】原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