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我與王丹

2014-07-30 2632

第一次看到他，靦腆生澀，一位北京大學的年輕學生。他坐在老師方勵之先生位於中關村的家中，微笑不多話靜靜

第一次看到他，靦腆生澀，一位北京大學的年輕學生。他坐在老師方勵之先生位於中關村的家中，微笑不多話靜靜聆聽；青春盎然的眼神，清澈中透照著希望。

剛滿二十歲的北大高材生，我對王丹的印象不能不深刻。

我是以台北報社記者身份來採訪方教授的。他當時因為寫信給中國大陸領導人鄧小平，要求釋放政治犯魏京生的舉動，引發全球矚目和風潮，帶動了後來舉世震驚的學生民主運動。

沒多久，六四天安門鎮壓學運事件發生。王丹成了流亡海外的學運領袖，中國大陸政府公告在逃的通緝犯。

方勵之夫婦躲進了北京的美國大使館，之後得到政治庇護赴美教學，他的專長是天文物理學。權威民主運動先行者的角色，他的著述書籍，在台灣曾經長期是受歡迎的暢銷書。首先出版推荐方勵之提倡民主運動的文章論點作品的，是天下文化集團的創辦人，知名經濟學家高希均先生。

方先生2012年逝世異域。

89年春夏之日，王丹和柴玲、吾爾開希、封從德等學運領導人的名字，牽動著台灣政壇、媒體界和輿論領袖的人心。如果沒有記錯，有一家報紙的負責人，還動用了他與法國官方的良好關係，設法協助年輕學生們順利逃生，避免成為階下囚。柴玲從香港脫難那天，報社編輯部一片凝重的歡欣。

身為剛解嚴的台灣國民黨執政下的報社基層記者，那段日子驚心動魄，我有幸親身參與，與有榮焉。

接下來很長一陣子，六四學運領袖來訪台灣，是天大地廣的重要新聞。政治大明星馬英九每一年六月四日的哀思，動容感人。

我也在台北和王丹再度見面。他青春的稚氣面龐，已歷練出堅毅的果決。雙眸，多的是深刻的凝思。不一樣的王丹，千折百迴，安頓在美國波士頓的哈佛大學。台灣哈佛同學會約他演講。我是校友，趕赴現場敘舊，理解王丹背後的苦難和希望。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不能不唏噓感慨。

平行前進的兩列火車一般，王丹離?背井、去國孤孑，以國際難民資格，得到美國永久居民，也就是綠卡身份留在美國。他也拿到了哈佛大學博士學位，在大學教書，展開學術鑽研生涯。另一方面，王丹的祖國，經濟大飛揚，如火如荼躍升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台灣和中國大陸的關係，空前變化，兩岸友好交流已無法逆轉。

六四已經十分模糊。

王丹的名字再度引起台灣社會注意，竟然是太陽花學運。他仍然支持學運，學運領袖陳為廷是他在台灣清華大學任客座教授的學生。

六四學運時代力挺王丹的媒體、政黨和政治人物，這一次，選擇憎恨聲討和太陽花學運併肩的王丹。

意識形態發酵了。返美渡假欲早點回台診治腦病，卻卡在沒有有效護照，等待美國移民局審發回美證費時，王丹公開請求台灣政府彈性處理。

王丹期盼來台以健保醫病，許多人有不同意見。?他的，依舊也是當年歡呼他的人士。

又一次，我和王丹重逢，在空中。今早廣播節目電話連線專訪，請人在美國洛杉磯的他說清楚講明白。

一貫的沉穩和大方談吐。王丹說他不是要特權，而是，沒有護照，是因為他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被中國大陸政府註銷了；美國移民局作業時間冗長，才提出權宜要求。台灣移民署也已承諾開會討論，是否准許王丹以綠卡和入台證回台，彈性處理此一案例。

人道考量，不是自由民主的台灣，中華民國的強項嗎？電話那頭，王丹幽幽的問。他說，二十五年，89年以來，他都沒有變，台灣的若干媒體和國民黨對待他的態度，卻前後大不同了。

王丹沒說出口的，可以更有意義的探索。

只不過，政治掛帥。夫復何言？

今夕又何夕？我與王丹，微不足道的相遇，難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