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交易、真過戶？」 龍邦國際疑遭朱國榮等掏空逾億元 呼籲北檢徹查
2018-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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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國榮屢屢因不動產投資爭議躍上新聞版面。從歷次違法事件來看，朱國榮看似為專門獵殺大型目標的巨鱷，但《美麗島電子報》近期接獲一封陳情投訴信函，才赫然發現朱國榮恐怕是大小通殺的禿鷹，嚴重威脅金融秩序。
記者 吳子嘉／調查報導
國寶集團總裁朱國榮，日前才因龍邦炒股案遭判刑15年，如今，又遭人指控涉嫌在民國95至105年間，利用詐術以低價取得多筆位在北市精華地段的土地後，先是一連3次透過親友間轉售，再將土地轉售國寶集團母公司福座開發，最後出脫給龍邦國際，形同涉嫌假交易、真過戶、製造堆高價格、掏空公司，獲利破億，檢調恐怕不能再視而不見。
朱國榮屢屢因不動產投資爭議躍上新聞版面。就以近年來兩項指標性事件來看，其一是在2011年，與掏空幸福人壽127億而遭判刑10年定讞的鄧文聰，合作經營高雄85大樓金典酒店；其二，則是在2015年，將台北車站前亞洲廣場2樓以15.6億金額標售給中國信託人壽，一舉獲利近10億，期間朱國榮還利用人頭帳戶進行內線交易炒作龍邦股票，因而讓他與中信金大股東辜仲諒遭特偵組起訴。
從歷次違法事件來看，朱國榮看似為專門獵殺大型目標的巨鱷，但《美麗島電子報》近期接獲一封陳情投訴信函，才赫然發現朱國榮恐怕是大小通殺的禿鷹，嚴重威脅金融秩序。
儘管，整起陳情案有部分牽涉個人土地開發，與公眾利益不盡然有直接相關，但經深入追查，確認其中確實牽扯出涉嫌掏空公司的重大犯行。因此，為求社會公平正義，《美麗島電子報》逐一將調查的真相讓社會大眾了解。
【背景】
現年75歲的李金釵在民國68年時，因為養父李泉過世，遂繼承了養父四塊位於台北市萬華區、總坪數122.06坪的土地（地號為臺北市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60-3、60-5、60-6持份均為1/2及60-11持份：全）。儘管如此，自幼即投身歌仔戲行業的她仍是謹守舊業，過著居無定所的走唱生活；直到3年前，75歲的她因年事已高才不得不暫停工作。
現在的李金釵，是住在新竹南寮的破舊老房，每周洗腎2次，生活來源全靠當年走唱時的微薄儲蓄支撐晚年。這看在外人眼裡，的確很難理解，認為一位在台北市區擁有百坪土地的人，生活何需如此困頓？因為，這塊繼承自養父的土地，其實早在民國95年時就遭人以詐術強行掠奪。
【案情】
●首次土地合作開發
李金釵在萬華區所持有的莒光段四小段土地，與周圍比鄰土地，數十年來上頭大多為違法的低矮平房。
在民國92年間，同樣在莒光段四小段內持有土地的李金釵表弟劉柏良（地號為臺北市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60-4、60-7各1/2土地），為促成都市更新，整合周邊土地開發成現代化住宅，因而找上第三人劉壬甲，雙方協議共同合作開發，並由對方提供開發所需要的資金。
當時，劉壬甲初期投入資金為新台幣900萬元，並將土地設定抵押權，而抵押權金額就是900萬元。
要特別提到的是，由於李金釵的教育程度僅國小畢業，本身又長年在歌仔戲團工作，對於土地開發整合耕作，實際上可說是「毫無概念」。但由於她所持有的莒光段四小段土地不夠完整，需與劉柏良等周圍近20筆土地共同開發，土地地形才堪為完整。
因此，作為劉柏良表姊的李金釵，儘管本身欠缺知識與能力處理開發案，但在親友關係的信任下，遂將開發相關事宜都交由表弟劉柏良全權處理。
●朱國榮介入開發
到了民國95年，擔任恆輝資產管理公司實際負責人的朱國榮（掛名總經理），在得知此開發案後，遂親自與劉柏良洽商，盼能促成合作。而依據劉柏良所做的紀錄顯示，他與朱國榮會面次數至少有8次。
由於在此之前，劉柏良已先在民國92年間與劉壬甲簽訂合作契約，且劉壬甲還為此支付了900萬元資金。
因此，當朱國榮得知此事後，為取代劉壬甲擔任開發商，遂找來劉柏良、劉壬甲共同協商，朱國榮除了承諾只要劉壬甲配合塗銷抵押權，不僅願意支付對方最初投入的900萬元，還同意額外支付600萬元的退場補償金（總計1500萬），因而取得劉壬甲信任，同意退出。
三方在取得共識後，遂於民國95年9月25日由劉柏良與恆輝資產管理公司的法定代理人李勁節共同簽署「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沒想到，原先過程堪稱平順的土地開發，卻從這一天起開始變調。
●抵押權塗銷，說好的1500萬卻生變
在民國95年9月25日簽訂「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後，劉壬甲就在9月28日將塗銷抵押權所需的文件，交由劉柏良轉交給恆輝公司。
結果，當抵押權被塗銷後，朱國榮卻遲遲未依照約定支付1500萬給劉壬甲；當時，作為中間人的劉柏良，幾度致電嘗試聯繫朱國榮，結果卻始終未能聯繫上本人。
直到10月3日，劉柏良、劉壬甲直接前往恆輝公司，仍依舊未能找到朱國榮，而是由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代為出面接洽。當時，黃銘豐承諾願意先支付2筆款項，其中一筆為「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所載明的「支付李金釵土地信託費用」250萬；第二筆則是塗銷抵押權的900萬，但前提是劉柏良必須「明天再來簽2份文件」。
至於朱國榮承諾支付劉壬甲的600萬退場補償金，黃銘豐則表示要等朱國榮出面後再行處理。
由於劉壬甲的土地抵押權遭塗銷，卻遲遲未能拿到1500萬，加上朱國榮避不見面，使得扮演中間人角色的劉柏良承受極大壓力。
因此，當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同意支付250萬、900萬這兩筆錢後，劉柏良遂在隔天（10月4日）再次前往恆輝公司，簽署對方要求的「補增契約書」及「同意書」這2份文件，並指明將其中的1100萬直接轉至劉壬甲的戶頭，以解燃眉之急；至於剩餘的400萬差額，劉柏良情急下選擇自行與親戚商借400萬，以代替朱國榮填補缺口。
而在劉柏良簽署完「2份文件」後，當天（10月4日）恆輝公司就由一位自稱是朱國榮金主的張孝明，將1100萬匯款至劉壬甲的帳戶。
儘管發生這段風波，但當時劉柏良為讓土地開發能順利進行，一度選擇息事寧人，暫時未向朱國榮催討他在10月4日先代墊的400萬。
但劉柏良萬萬沒想到的是，其實10月4日當他簽完「兩份文件」後，他與表姊李金釵不僅已經不再是土地開發案的參與者，甚至連李金釵位於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60-3、60-5、60-6及60-11的這四塊地，都已經被自稱是朱國榮金主的張孝明「買斷」，損失破億。
●合作開發竟變賣斷土地
在解決劉壬甲的退場問題後，劉柏良開始依照與恆輝公司簽訂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內容，除了積極協助收購周圍的畸零地，以利後續土地整合；同時也花了7至8個月的時間，代替李金釵以地主名義排除地上物的拆除，包括原先坐落在土地上的北市警察局刑事鑑識中心舊辦公廳舍，也與北市警察局完成確認拆除的行政流程。
未料，到了民國96年11月間，劉柏良意外發現李金釵所持有的四塊土地，本應依照「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信託第三人，結果卻遭朱國榮等人在未經劉柏良、李金釵同意下，已於民國96年5月28日，過戶給朱國榮金主張孝明的哥哥「張輝明」。
問題是，依照「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內容，恆輝公司是負責出資申購、整合土地款項，其中清楚載明有一筆250萬元，是用以「支付李金釵土地信託費用」，合約中完全沒有提及買賣李金釵的土地。
因此，事後劉柏良、李金釵一狀控告恆輝公司實際負責人朱國榮、恆輝公司法定代理人李勁節、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朱國榮金主張孝明、恆輝公司法務李政剛等人，涉嫌犯下背信、偽造文書等罪嫌。
依據士林地檢署偵查內容顯示，朱國榮辯稱，他知道有協議，但不曉得詳細內容，「本案跟我無關」；李勁節辯稱，此案過戶程序都是交代恆輝公司的法務李政剛辦理，但因劉柏良沒有整合完畢，才終止合約；黃銘峰辯稱，本案是要購買土地，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信託的問題；李政剛辯稱，一開始公司只是就是以買賣跟劉柏良討論，在合約第四條也記載，買賣條件是要支付李金釵250萬現金。
但攤開李政剛所指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第四條紀載的內容明明是「4筆土地『信託移轉』至甲方指定之人」、「250萬元部分：支付李金釵土地信託費用」，完全沒有李政剛所稱「買賣條件是要支付李金釵250萬現金」。
對此，李政剛在偵查庭中辯稱，「協議書內容都是劉柏良擬的，我們談論的時候都是講買賣，我們沒有注意到第一期劉柏良是寫『信託移轉給甲方指定之人』，我當時疏忽沒有注意到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寫『信託移轉』。」言下之意，就是藉此強調土地是買斷，而非信託。
●竟把魔鬼藏在細節裡
針對恆輝方面咬定「土地是買賣、不是信託」的說法，朱國榮、李勁節、黃銘豐、李政剛更在偵查庭中辯稱，劉柏良在95年10月4日簽訂的「補增契約書」及「同意書」這2份文件，載明「立書人與恆輝不動產開發股份有限公司已於民國95年9月25日完成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之簽訂，現依該協議書之約定，向恆輝公司領取新台幣250萬元，為給付第三人李金釵之簽約金，用以購買其持有臺北市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60-3、60-5、60-6等地號，持份1/2，面積：40.38坪；及60-11地號，持全分，面積：81.68坪。總計面積：122.06坪。」
簡單說，劉柏良在95年10月4日那天，為取得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承諾支付的1100萬，所簽訂2份文件當中的「同意書」，裡頭的文字竟是違背主合約的精神與實際文字內容，將「4筆土地『信託移轉』至甲方指定之人」、「250萬元部分：支付李金釵土地信託費用」，豬羊變色成「新台幣250萬元，為給付第三人李金釵之簽約金，用以購買其持有臺北市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土地」。
結果，當時劉柏良因一時不查，始終認為李金釵的土地是信託、而非買賣，因而簽下這份「魔鬼藏在細節裏」的同意書。
主要就是因為這份「同意書」，讓士林地檢署承辦檢察官認為劉柏良當時已明確了解土地是出售，而非信託，因而不採信劉柏良方面的指控，遂對朱國榮等被告予以不起訴處分。即便劉柏良聲請再議，檢方仍以相同理由認定土地是買賣、而非信託。
問題是，全案在偵查過程明顯疏漏了三大疑點。
第一，劉柏良在95年10月4日簽署的「同意書」，內容寫著「現依『該協議書』之約定，向恆輝公司領取新台幣250萬元，為給付第三人李金釵之簽約金，用以購買……」問題是，當初劉柏良與恆輝公司簽訂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根本沒有任何有關用250萬購買土地的字眼，「同意書」豈能說是「現依該協議書之約定」要跟李金釵買斷土地呢？
尤其，「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與「同意書」對於李金釵土地是要信託抑或買賣，顯然完全不同方向的選項。結果，恆輝公司卻在「同意書」上寫著「現依該協議書之約定」，單從文字所傳達出的語意來看，這恐怕也是有意圖陷人誤以為內容與「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精神相同，因而讓劉柏良一時不查而直接簽名。
第二，檢方認定劉柏良既然在「同意書」上簽了名，所以就應當了解土地是出售，而非信託。
問題是，為何當恆輝公司法務李政剛辯稱「我當時疏忽沒有注意到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寫信託移轉」時，檢察官就能理解、認同、接受李政剛所說的「疏忽」？因而讓劉柏良一再主張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寫的是信託、非買賣」，在這場司法攻防中變得毫無證據力，終而無法追回土地。
第三，負責出資1100萬的朱國榮金主張孝明，在民國99年7月5日因此案遭臺北市調處約談時，被問及土地開發過程表示，「這些開發案都是朱國榮主導，我只見過劉柏良一次面，他們二人如何約定我不清楚，我都是依朱國榮的指示出資、過戶、還地、取得利潤，所有過戶手續亦是我將資料交予朱國榮，由朱國榮辦理」。
結果，當朱國榮在偵查庭中辯稱，「知道有協議，但不曉得詳細內容，本案跟我無關」。這項說法，顯然與張孝明兜不起來，然而檢方卻也採信朱國榮說法，未進一步釐清朱國榮在整個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及背後有無涉及不法。
●土地一連轉五手 涉掏空公司
姑且不談劉柏良、李金釵的土地是否遭朱國榮等人涉嫌以詐術取得不談，這塊土地事後竟在朱國榮親友、相關公司間轉了5次手，顯然有涉嫌掏空自家公司的問題。
首先，依照「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內容，恆輝公司確實不是沒有理由可以處分李金釵的土地，但前提必須是，依照合約第三條規定，劉柏良要負責在合約生效日起一年內，完成階段土地取得、整合；另需處理侵占戶搬遷等事宜。若約定期限內無法完成，則開發基地就任由恆輝公司處分，李金釵也同意放棄所有權利。
以該合約簽訂日期為民國95年9月25日來看，恆輝公司若要處分李金釵土地，至少得等一年後，也就是96年9月25日後才能依約處分。
但問題來了，從民國96年5月後，這筆土地竟然在朱國榮親友與相關公司間，一連轉了5次手。
1、第一次轉手：在民國96年5月28日，合約簽訂尚未滿一年，恆輝公司卻已先將地號60-3、60-5、60-6三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朱國榮金主張孝明，並在同年9月29日將第四筆土地60-11以買賣原因移轉給張孝明。
依張孝明在民國99年於臺北市調處所做的證詞，當時他是以二、三千萬價格買下。
2、第二次轉手：在民國96年11月20日，朱國榮金主張孝明又將這4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的妻子陳麗華。
根據士林地檢署偵查內容顯示，陳麗華是在民國96年11月12日，以5964萬的價格向張孝明購得土地。
3、第三次轉手：在民國96年12月17日，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的妻子陳麗華，又再將這4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朱國榮的前妻劉慶珠。
根據士林地檢署偵查內容顯示，劉慶珠是在民國96年11月13日匯款新台幣825萬給陳麗華；並在民國98年11月27日，自香港恆生銀行轉帳750萬港幣給陳麗華，作為購地款項。
啟人疑竇的是，劉慶珠在民國96年11月13日匯825萬給陳麗華的前一天，也就是民國96年11月12日，陳麗華才剛以5964萬的價格向張孝明購得土地，等於這4筆土地在短短一天內就被交易2次，原因為何呢？
4、第四次轉手：到了民國104年3月20日，朱國榮的前妻劉慶珠，再將這4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由劉慶珠自己擔任「董事」的福座開發公司。特別的是，擔任國寶集團總裁的朱國榮，其國寶集團的母公司其實就是「福座開發」。
5、第五次轉手：接著在民國105年12月7日，福座開發公司又將這4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龍邦國際興業公司。特別的是，龍邦國際的大股東，其實就是國寶集團總裁朱國榮。而根據105年經濟部商業司資料顯示，負責第一次轉手的朱國榮金主張孝明，其實也曾是龍邦國際的董事。
●轉手堆高價格 鉅額獲利近2億
大家一定都很好奇，這4塊土地，從最初恆輝公司法務李政剛在士林地檢署所稱的「以新台幣250萬購買」後，歷經5次轉手，最後龍邦國際是以多少錢購得這4塊土地呢？
答案揭曉，龍邦國際購買60-3地號土地(1/2持份)的金額，為2039萬3千元；購買60-5(1/2持份)地號土地的金額，為1431萬7千5百元；購買60-6地號土地(1/2持份)的金額，為818萬6千元；購買60-11地號土地的金額，為1億1370萬。經加總，其總金額高達1億5千659萬6千5百元，獲利驚人。
從這段過程來看，這是否為假交易、真過戶，製造堆高價格、便利掏空公司呢？
近年來，台灣房地產飆漲眾所皆知，循合法管道投資牟利天經地義，但如果土地的取得，是透過爭議程序獲取，事後連串作為，不僅造成當事人一輩子無法抹滅的傷痛，恐怕更可能會嚴重影響金融秩序。面對這起事件，檢調是該起身徹查，毫無迴避的空間了。
本報於2018年9月11日函詢「朱國榮先生」、「龍邦國際興業股份有限公司」以及「福座開發股份有限公司」，截至刊登前均未表達反對意見。
【附圖為受訪者李金釵女士】
國寶集團總裁朱國榮，日前才因龍邦炒股案遭判刑15年，如今，又遭人指控涉嫌在民國95至105年間，利用詐術以低價取得多筆位在北市精華地段的土地後，先是一連3次透過親友間轉售，再將土地轉售國寶集團母公司福座開發，最後出脫給龍邦國際，形同涉嫌假交易、真過戶、製造堆高價格、掏空公司，獲利破億，檢調恐怕不能再視而不見。
朱國榮屢屢因不動產投資爭議躍上新聞版面。就以近年來兩項指標性事件來看，其一是在2011年，與掏空幸福人壽127億而遭判刑10年定讞的鄧文聰，合作經營高雄85大樓金典酒店；其二，則是在2015年，將台北車站前亞洲廣場2樓以15.6億金額標售給中國信託人壽，一舉獲利近10億，期間朱國榮還利用人頭帳戶進行內線交易炒作龍邦股票，因而讓他與中信金大股東辜仲諒遭特偵組起訴。
從歷次違法事件來看，朱國榮看似為專門獵殺大型目標的巨鱷，但《美麗島電子報》近期接獲一封陳情投訴信函，才赫然發現朱國榮恐怕是大小通殺的禿鷹，嚴重威脅金融秩序。
儘管，整起陳情案有部分牽涉個人土地開發，與公眾利益不盡然有直接相關，但經深入追查，確認其中確實牽扯出涉嫌掏空公司的重大犯行。因此，為求社會公平正義，《美麗島電子報》逐一將調查的真相讓社會大眾了解。
【背景】
現年75歲的李金釵在民國68年時，因為養父李泉過世，遂繼承了養父四塊位於台北市萬華區、總坪數122.06坪的土地（地號為臺北市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60-3、60-5、60-6持份均為1/2及60-11持份：全）。儘管如此，自幼即投身歌仔戲行業的她仍是謹守舊業，過著居無定所的走唱生活；直到3年前，75歲的她因年事已高才不得不暫停工作。
現在的李金釵，是住在新竹南寮的破舊老房，每周洗腎2次，生活來源全靠當年走唱時的微薄儲蓄支撐晚年。這看在外人眼裡，的確很難理解，認為一位在台北市區擁有百坪土地的人，生活何需如此困頓？因為，這塊繼承自養父的土地，其實早在民國95年時就遭人以詐術強行掠奪。
【案情】
●首次土地合作開發
李金釵在萬華區所持有的莒光段四小段土地，與周圍比鄰土地，數十年來上頭大多為違法的低矮平房。
在民國92年間，同樣在莒光段四小段內持有土地的李金釵表弟劉柏良（地號為臺北市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60-4、60-7各1/2土地），為促成都市更新，整合周邊土地開發成現代化住宅，因而找上第三人劉壬甲，雙方協議共同合作開發，並由對方提供開發所需要的資金。
當時，劉壬甲初期投入資金為新台幣900萬元，並將土地設定抵押權，而抵押權金額就是900萬元。
要特別提到的是，由於李金釵的教育程度僅國小畢業，本身又長年在歌仔戲團工作，對於土地開發整合耕作，實際上可說是「毫無概念」。但由於她所持有的莒光段四小段土地不夠完整，需與劉柏良等周圍近20筆土地共同開發，土地地形才堪為完整。
因此，作為劉柏良表姊的李金釵，儘管本身欠缺知識與能力處理開發案，但在親友關係的信任下，遂將開發相關事宜都交由表弟劉柏良全權處理。
●朱國榮介入開發
到了民國95年，擔任恆輝資產管理公司實際負責人的朱國榮（掛名總經理），在得知此開發案後，遂親自與劉柏良洽商，盼能促成合作。而依據劉柏良所做的紀錄顯示，他與朱國榮會面次數至少有8次。
由於在此之前，劉柏良已先在民國92年間與劉壬甲簽訂合作契約，且劉壬甲還為此支付了900萬元資金。
因此，當朱國榮得知此事後，為取代劉壬甲擔任開發商，遂找來劉柏良、劉壬甲共同協商，朱國榮除了承諾只要劉壬甲配合塗銷抵押權，不僅願意支付對方最初投入的900萬元，還同意額外支付600萬元的退場補償金（總計1500萬），因而取得劉壬甲信任，同意退出。
三方在取得共識後，遂於民國95年9月25日由劉柏良與恆輝資產管理公司的法定代理人李勁節共同簽署「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沒想到，原先過程堪稱平順的土地開發，卻從這一天起開始變調。
●抵押權塗銷，說好的1500萬卻生變
在民國95年9月25日簽訂「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後，劉壬甲就在9月28日將塗銷抵押權所需的文件，交由劉柏良轉交給恆輝公司。
結果，當抵押權被塗銷後，朱國榮卻遲遲未依照約定支付1500萬給劉壬甲；當時，作為中間人的劉柏良，幾度致電嘗試聯繫朱國榮，結果卻始終未能聯繫上本人。
直到10月3日，劉柏良、劉壬甲直接前往恆輝公司，仍依舊未能找到朱國榮，而是由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代為出面接洽。當時，黃銘豐承諾願意先支付2筆款項，其中一筆為「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所載明的「支付李金釵土地信託費用」250萬；第二筆則是塗銷抵押權的900萬，但前提是劉柏良必須「明天再來簽2份文件」。
至於朱國榮承諾支付劉壬甲的600萬退場補償金，黃銘豐則表示要等朱國榮出面後再行處理。
由於劉壬甲的土地抵押權遭塗銷，卻遲遲未能拿到1500萬，加上朱國榮避不見面，使得扮演中間人角色的劉柏良承受極大壓力。
因此，當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同意支付250萬、900萬這兩筆錢後，劉柏良遂在隔天（10月4日）再次前往恆輝公司，簽署對方要求的「補增契約書」及「同意書」這2份文件，並指明將其中的1100萬直接轉至劉壬甲的戶頭，以解燃眉之急；至於剩餘的400萬差額，劉柏良情急下選擇自行與親戚商借400萬，以代替朱國榮填補缺口。
而在劉柏良簽署完「2份文件」後，當天（10月4日）恆輝公司就由一位自稱是朱國榮金主的張孝明，將1100萬匯款至劉壬甲的帳戶。
儘管發生這段風波，但當時劉柏良為讓土地開發能順利進行，一度選擇息事寧人，暫時未向朱國榮催討他在10月4日先代墊的400萬。
但劉柏良萬萬沒想到的是，其實10月4日當他簽完「兩份文件」後，他與表姊李金釵不僅已經不再是土地開發案的參與者，甚至連李金釵位於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60-3、60-5、60-6及60-11的這四塊地，都已經被自稱是朱國榮金主的張孝明「買斷」，損失破億。
●合作開發竟變賣斷土地
在解決劉壬甲的退場問題後，劉柏良開始依照與恆輝公司簽訂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內容，除了積極協助收購周圍的畸零地，以利後續土地整合；同時也花了7至8個月的時間，代替李金釵以地主名義排除地上物的拆除，包括原先坐落在土地上的北市警察局刑事鑑識中心舊辦公廳舍，也與北市警察局完成確認拆除的行政流程。
未料，到了民國96年11月間，劉柏良意外發現李金釵所持有的四塊土地，本應依照「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信託第三人，結果卻遭朱國榮等人在未經劉柏良、李金釵同意下，已於民國96年5月28日，過戶給朱國榮金主張孝明的哥哥「張輝明」。
問題是，依照「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內容，恆輝公司是負責出資申購、整合土地款項，其中清楚載明有一筆250萬元，是用以「支付李金釵土地信託費用」，合約中完全沒有提及買賣李金釵的土地。
因此，事後劉柏良、李金釵一狀控告恆輝公司實際負責人朱國榮、恆輝公司法定代理人李勁節、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朱國榮金主張孝明、恆輝公司法務李政剛等人，涉嫌犯下背信、偽造文書等罪嫌。
依據士林地檢署偵查內容顯示，朱國榮辯稱，他知道有協議，但不曉得詳細內容，「本案跟我無關」；李勁節辯稱，此案過戶程序都是交代恆輝公司的法務李政剛辦理，但因劉柏良沒有整合完畢，才終止合約；黃銘峰辯稱，本案是要購買土地，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信託的問題；李政剛辯稱，一開始公司只是就是以買賣跟劉柏良討論，在合約第四條也記載，買賣條件是要支付李金釵250萬現金。
但攤開李政剛所指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第四條紀載的內容明明是「4筆土地『信託移轉』至甲方指定之人」、「250萬元部分：支付李金釵土地信託費用」，完全沒有李政剛所稱「買賣條件是要支付李金釵250萬現金」。
對此，李政剛在偵查庭中辯稱，「協議書內容都是劉柏良擬的，我們談論的時候都是講買賣，我們沒有注意到第一期劉柏良是寫『信託移轉給甲方指定之人』，我當時疏忽沒有注意到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寫『信託移轉』。」言下之意，就是藉此強調土地是買斷，而非信託。
●竟把魔鬼藏在細節裡
針對恆輝方面咬定「土地是買賣、不是信託」的說法，朱國榮、李勁節、黃銘豐、李政剛更在偵查庭中辯稱，劉柏良在95年10月4日簽訂的「補增契約書」及「同意書」這2份文件，載明「立書人與恆輝不動產開發股份有限公司已於民國95年9月25日完成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之簽訂，現依該協議書之約定，向恆輝公司領取新台幣250萬元，為給付第三人李金釵之簽約金，用以購買其持有臺北市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60-3、60-5、60-6等地號，持份1/2，面積：40.38坪；及60-11地號，持全分，面積：81.68坪。總計面積：122.06坪。」
簡單說，劉柏良在95年10月4日那天，為取得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承諾支付的1100萬，所簽訂2份文件當中的「同意書」，裡頭的文字竟是違背主合約的精神與實際文字內容，將「4筆土地『信託移轉』至甲方指定之人」、「250萬元部分：支付李金釵土地信託費用」，豬羊變色成「新台幣250萬元，為給付第三人李金釵之簽約金，用以購買其持有臺北市萬華區莒光段四小段土地」。
結果，當時劉柏良因一時不查，始終認為李金釵的土地是信託、而非買賣，因而簽下這份「魔鬼藏在細節裏」的同意書。
主要就是因為這份「同意書」，讓士林地檢署承辦檢察官認為劉柏良當時已明確了解土地是出售，而非信託，因而不採信劉柏良方面的指控，遂對朱國榮等被告予以不起訴處分。即便劉柏良聲請再議，檢方仍以相同理由認定土地是買賣、而非信託。
問題是，全案在偵查過程明顯疏漏了三大疑點。
第一，劉柏良在95年10月4日簽署的「同意書」，內容寫著「現依『該協議書』之約定，向恆輝公司領取新台幣250萬元，為給付第三人李金釵之簽約金，用以購買……」問題是，當初劉柏良與恆輝公司簽訂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根本沒有任何有關用250萬購買土地的字眼，「同意書」豈能說是「現依該協議書之約定」要跟李金釵買斷土地呢？
尤其，「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與「同意書」對於李金釵土地是要信託抑或買賣，顯然完全不同方向的選項。結果，恆輝公司卻在「同意書」上寫著「現依該協議書之約定」，單從文字所傳達出的語意來看，這恐怕也是有意圖陷人誤以為內容與「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精神相同，因而讓劉柏良一時不查而直接簽名。
第二，檢方認定劉柏良既然在「同意書」上簽了名，所以就應當了解土地是出售，而非信託。
問題是，為何當恆輝公司法務李政剛辯稱「我當時疏忽沒有注意到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寫信託移轉」時，檢察官就能理解、認同、接受李政剛所說的「疏忽」？因而讓劉柏良一再主張的「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寫的是信託、非買賣」，在這場司法攻防中變得毫無證據力，終而無法追回土地。
第三，負責出資1100萬的朱國榮金主張孝明，在民國99年7月5日因此案遭臺北市調處約談時，被問及土地開發過程表示，「這些開發案都是朱國榮主導，我只見過劉柏良一次面，他們二人如何約定我不清楚，我都是依朱國榮的指示出資、過戶、還地、取得利潤，所有過戶手續亦是我將資料交予朱國榮，由朱國榮辦理」。
結果，當朱國榮在偵查庭中辯稱，「知道有協議，但不曉得詳細內容，本案跟我無關」。這項說法，顯然與張孝明兜不起來，然而檢方卻也採信朱國榮說法，未進一步釐清朱國榮在整個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及背後有無涉及不法。
●土地一連轉五手 涉掏空公司
姑且不談劉柏良、李金釵的土地是否遭朱國榮等人涉嫌以詐術取得不談，這塊土地事後竟在朱國榮親友、相關公司間轉了5次手，顯然有涉嫌掏空自家公司的問題。
首先，依照「土地合作開發協議書」內容，恆輝公司確實不是沒有理由可以處分李金釵的土地，但前提必須是，依照合約第三條規定，劉柏良要負責在合約生效日起一年內，完成階段土地取得、整合；另需處理侵占戶搬遷等事宜。若約定期限內無法完成，則開發基地就任由恆輝公司處分，李金釵也同意放棄所有權利。
以該合約簽訂日期為民國95年9月25日來看，恆輝公司若要處分李金釵土地，至少得等一年後，也就是96年9月25日後才能依約處分。
但問題來了，從民國96年5月後，這筆土地竟然在朱國榮親友與相關公司間，一連轉了5次手。
1、第一次轉手：在民國96年5月28日，合約簽訂尚未滿一年，恆輝公司卻已先將地號60-3、60-5、60-6三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朱國榮金主張孝明，並在同年9月29日將第四筆土地60-11以買賣原因移轉給張孝明。
依張孝明在民國99年於臺北市調處所做的證詞，當時他是以二、三千萬價格買下。
2、第二次轉手：在民國96年11月20日，朱國榮金主張孝明又將這4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的妻子陳麗華。
根據士林地檢署偵查內容顯示，陳麗華是在民國96年11月12日，以5964萬的價格向張孝明購得土地。
3、第三次轉手：在民國96年12月17日，恆輝公司執行長黃銘豐的妻子陳麗華，又再將這4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朱國榮的前妻劉慶珠。
根據士林地檢署偵查內容顯示，劉慶珠是在民國96年11月13日匯款新台幣825萬給陳麗華；並在民國98年11月27日，自香港恆生銀行轉帳750萬港幣給陳麗華，作為購地款項。
啟人疑竇的是，劉慶珠在民國96年11月13日匯825萬給陳麗華的前一天，也就是民國96年11月12日，陳麗華才剛以5964萬的價格向張孝明購得土地，等於這4筆土地在短短一天內就被交易2次，原因為何呢？
4、第四次轉手：到了民國104年3月20日，朱國榮的前妻劉慶珠，再將這4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由劉慶珠自己擔任「董事」的福座開發公司。特別的是，擔任國寶集團總裁的朱國榮，其國寶集團的母公司其實就是「福座開發」。
5、第五次轉手：接著在民國105年12月7日，福座開發公司又將這4筆土地，以買賣原因移轉給龍邦國際興業公司。特別的是，龍邦國際的大股東，其實就是國寶集團總裁朱國榮。而根據105年經濟部商業司資料顯示，負責第一次轉手的朱國榮金主張孝明，其實也曾是龍邦國際的董事。
●轉手堆高價格 鉅額獲利近2億
大家一定都很好奇，這4塊土地，從最初恆輝公司法務李政剛在士林地檢署所稱的「以新台幣250萬購買」後，歷經5次轉手，最後龍邦國際是以多少錢購得這4塊土地呢？
答案揭曉，龍邦國際購買60-3地號土地(1/2持份)的金額，為2039萬3千元；購買60-5(1/2持份)地號土地的金額，為1431萬7千5百元；購買60-6地號土地(1/2持份)的金額，為818萬6千元；購買60-11地號土地的金額，為1億1370萬。經加總，其總金額高達1億5千659萬6千5百元，獲利驚人。
從這段過程來看，這是否為假交易、真過戶，製造堆高價格、便利掏空公司呢？
近年來，台灣房地產飆漲眾所皆知，循合法管道投資牟利天經地義，但如果土地的取得，是透過爭議程序獲取，事後連串作為，不僅造成當事人一輩子無法抹滅的傷痛，恐怕更可能會嚴重影響金融秩序。面對這起事件，檢調是該起身徹查，毫無迴避的空間了。
本報於2018年9月11日函詢「朱國榮先生」、「龍邦國際興業股份有限公司」以及「福座開發股份有限公司」，截至刊登前均未表達反對意見。
【附圖為受訪者李金釵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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