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的保釣困境

2012-11-22 1659

針對香港保釣人士成功登島，民進黨發言人林俊憲在第一時間，首先肯定馬政府的「東海和平倡議」，符合民進黨

針對香港保釣人士成功登島，民進黨發言人林俊憲在第一時間，首先肯定馬政府的「東海和平倡議」，符合民進黨的長期立場，隨後提出民進黨的五個基本主張：一、和平外交解決；二、避免衝突擴大；三、台日外交優先；四、兩岸不應合作；五、馬政府必須言行一致。

民進黨的五個基本主張，包括「主權定位、和平外交、保釣策略」三大重點。但深入檢視，卻可發現民進黨的保釣論述，充滿了「主權定位不清、對日外交無力、保釣策略模糊」三大盲點。

主權定位不清：「台灣擁有釣魚島」難以切割中華民國

民進黨認為馬政府的「東海和平倡議」，符合自己的長期立場，恐怕把問題太過簡化。畢竟，馬英九刻意選在舊金山和約生效60週年紀念活動上，提出「東海和平倡議」，強調「不論從歷史、地理、地質、使用及國際法來看，釣魚島列嶼都是中華民國固有領土；對釣魚島主權爭議，台灣一直主張主權在我、擱置爭議、和平互惠、共同開發的原則解決」。如果民進黨認同這種說法，將意味著民進黨已經接受了「釣魚島是中華民國固有領土」的法理主張。

民進黨執政初期，由於繼承了中華民國憲法體制，在扁政府第一個任期（2000-04）內，確實也推動不少保釣措施。首先是2003年秘密派艦測繪釣魚台海域情況；2004年公告釣魚島屬宜蘭縣管轄，並將釣魚島登記為國有土地，納入宜蘭縣頭城鎮大溪里，郵遞區號為290。呼應扁政府的保釣行動，立法院長王金平、國防部長李傑也曾偕同15名立委，搭乘濟陽級戰艦巡弋釣魚島海域，公開宣示中華民國主權。

問題是，到了扁政府第二個任期（2004-08），隨著「台灣中國、一邊一國」的主張愈來愈響，民進黨對於釣魚島的領土主張，也逐漸開始模糊，甚至有愈來愈多深綠信眾，服膺李登輝「釣魚台是日本領土」的說法。

早在2002年，李登輝就選在美國歸還琉球（沖繩）給日本30週年之際，接受「沖繩時報」專訪表示：「雖然大陸和台灣都宣稱擁有釣魚島主權，但釣魚島是日本領土」。李登輝的歷史論據，是「馬關條約中，清朝割讓台灣給日本，並不包括釣魚島」、「釣魚島本屬於琉球王國，早在1872年日本併吞琉球時，釣魚島就已經算做日本領土了」。

李登輝的棄釣立場，先後遭到陳水扁和蔡英文反對，兩人論述和現任民進黨主席蘇貞昌一樣，都主張「釣魚台主權屬於台灣」。問題是，台灣從未獨立建國，民進黨如何從歷史主權或國際法理，論證「台灣擁有釣魚島」？如果只辯稱釣魚島是台灣漁民的長期捕魚區，同樣靠近釣魚島的琉球漁民，顯然也能做出類似主張。這種基於歷史生活圈的領土論證，並不具有國際說服力。

換句話說，民進黨如果不接受中華民國的歷史主權或國際法理，堅持主張「台灣中國、一邊一國」，將很難論證「釣魚島主權屬於台灣」。畢竟不管在歷史上或國際法上，台灣從未成為正式的主權國家，日美兩國既然連台灣主權都不接受，豈有可能接受「台灣擁有釣魚島主權」？這種刻意切割中華民國、對中華民國擁有台灣主權保持模糊、面對日美兩國幾乎毫無獲勝機會的「台灣主權論」，如何作為保釣運動的堅實法理基礎？

對日外交無力：不訴諸抗議，不借力使力，誰理台灣？

事實上，李登輝的棄釣立場，也和他公開支持美日安保密切相關，畢竟美日兩國早已把釣魚島劃入日本「周邊有事」的聯防前沿。早在1971年6月，美國在歸還琉球給日本同時，就已經承認釣魚島屬於日本。李登輝支持美日安保與棄釣主張，二者完全一脈相承。

眾所皆知，美日安保的防堵對象，就是針對中國。民進黨和李登輝一樣，也公開支持美日安保，但在支持美日安保同時，卻又公開支持保釣，二者之間的矛盾如何化解？民進黨把「和平外交解決、避免衝突擴大、台日外交優先」列為保釣五大主張的前三項，正可看出「和平外交是實、保釣抗議是虛」的政策本質。

民進黨的保釣虛實，可以從黨中央對民進黨宜蘭縣長林聰賢的護漁行動如何表態，得到最真切的答案。林縣長為了保護宜蘭漁民權益，決定在蘇澳搭乘「護漁號」救援船赴釣魚島抗議，並在海上宣示釣魚島主權。他還表示「如果國有財產局願意把釣魚島撥給宜蘭縣，他將帶著中華民國國旗和縣旗，登島掛上門牌，而且會邀請馬總統一起去，這才是宣示主權最具體的行動」。

但當民進黨發言人林俊憲被問到是否同意林縣長作法，他頓時面露尷尬，不知如何因應，只能不斷強調「會再溝通了解」，並重申「主權爭議應循外交途徑與日本協商、和平處理」。蘇主席針對同一問題，也只批評「馬政府沒有以保護漁權為先，處理態度謬誤，讓人民不放心，宜蘭縣長才會有此回應」，但蘇只呼籲「中央政府在保護漁權上，應該要有所作為」，對於林聰賢縣長的宣示主權抗議行動是否支持，也避開回應。

問題是，如果台灣不訴諸抗議行動，如果台灣不上綱到主權爭議，早已實質佔領釣魚島、海防森嚴的日本，何必理會台灣的漁權請求？

最重要的是，民進黨指控馬政府派海巡船補給香港保釣船，造成「台灣暗助保釣、兩岸聯合抗日」的國際誤解，主張以和平方式解決釣魚台爭議，應以台日外交為最優先。民進黨特別強調「兩岸不應合作」，深恐因此得罪美日，被操作成台灣、中國聯手對抗日本。

問題是，民進黨一方面反對林聰賢縣長自行發起護漁抗議行動，另一方面又反對台灣借助中港保釣示威壯大自己對釣魚島的主權訴求，既不支持國人發起抗議，也不支持國際借力使力，這種純屬口頭呼籲的和平外交策略，對於已經實質佔領釣魚島的日本來說，根本有如紙上談兵，不可能產生任何作用。

保釣策略模糊：主權模糊、軍事退卻、抗爭消極

事實上，民進黨的自我設限，已經比扁政府的第一個任期還要消極保守。扁政府曾五度派出海巡船護漁，對於民眾或地方公職發起保釣抗議，不管是主權抗爭或護漁抗爭，只要站穩中華民國立場，也都表達支持態度。

2001年6月，屬於扁執政初期，台灣海軍曾一度把建陽號驅逐艦、雲陽號驅逐艦、正陽號驅逐艦，組成特遣艦隊，前往距離釣魚島只有一個經度之差的彭佳嶼巡航，進行火炮實彈射擊展示。2002年10月，同樣在扁執政期間，更在國防部長湯曜明指揮下，制定了加強對釣魚島海域空中和海上的聯合偵巡計畫。

但到了扁政府第二個任期，隨著兩岸關係逐漸惡化，台灣也愈來愈支持美日安保，對於保釣的軍事佈署也開始鬆動。例如2005年4月，國防部長李傑在立法院備詢時表示，台軍行動以防空識別區(ADIZ)為準，釣魚島位於東經123度以東，在台灣防空識別區之外，已經「超出台軍的執行任務範圍」。

如今民進黨已經比扁執政八年更加保守，在保釣三大戰場上全面退卻：

一、主權戰場：避談中華民國主權，但「釣魚台主權屬於台灣」缺乏歷史主權和國際法理基礎，無從對抗美日兩國的釣魚島主權論述。

二、外交戰場：反對訴諸抗爭，也反對借力使力，侈談「和平外交、避免衝突、台日優先」，卻對日本實質佔領釣魚島、不理台灣的國際現實毫無對策。

三、護漁戰場：既未支持林聰賢縣長的護漁抗爭，在批評「馬政府言行不一」的同時，並未說明自己如何行動護漁、如何言行一致

民進黨的保釣困境，源自擔心得罪美日兩國，擔心因此失去美日安保屏障，擔心台灣一旦凸顯中華民國主權，很可能被美日誤解為「兩岸共同保衛釣魚島主權」。問題是，在外交談判策略上，沒有領土主權，根本談不上漁權。民進黨如果不能走出「台灣擁有釣魚島主權」的脆弱法理，不能回歸中華民國憲法來論證釣魚島歸屬，在保釣議題上，終究會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