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典蓉專欄：蘇格蘭公投告訴我們的事

2014-09-22 769

這幾年深受青少年喜愛的《饑餓遊戲》，既然是反烏托邦的奇幻小說，情節當然自成一格、有內在的邏輯性即可；

這幾年深受青少年喜愛的《饑餓遊戲》，既然是反烏托邦的奇幻小說，情節當然自成一格、有內在的邏輯性即可；唯一讓我不太能苟同的是，「施惠國」的史諾總統竟然決定，將青少年決鬥到至死方休的「饑餓遊戲」，透過電視全程實況轉播，這個行為完全違反了獨裁者的邏輯。

因為，獨裁者總要掌控一切，不喜歡突發狀況，突發狀況意味著失控，這是獨裁者最恐懼的事，也許，《饑餓遊戲》作者筆下的史諾總統，是個未來世界的獨裁者，像上帝一般的自信，確信自己有能力透過高科技掌控全局；但在《饑餓遊戲》這個科幻小說中，最後慘勝的卻是人類最古老的勇氣和愛，這個結論，全世界的獨裁者內心深處顯然是清楚的，他們當然沒有勇氣與人性對賭，所以，也絕對不敢放手，例如，讓香港人民選出自己的領導人；相反的，只有民主國家才能如此雍容，放手讓人民作決定，就如這一次的蘇格蘭獨立公投。

蘇格蘭獨立公投功敗垂成、英國倖存的那一刻，英國首相卡麥隆發表的演說卻有自我辯護的味道，他不怕繁瑣的一一說明，當初為何作出同意蘇格蘭獨立公投的決策；事實上，蘇格蘭獨立公投確實是卡麥隆的一場豪賭，他讓16歲少年享有投票權，讓蘇格蘭首度大臣薩孟德有長達2年的時間鼓吹獨立，更具豪賭意味的是，他在選票排除了「讓蘇格蘭享有更大權力」的第三選項，獨立與否成為是非題，公投前夕，獨派聲勢水漲船高時，各方都怪卡麥隆輕估獨立派、犯了重大的戰略錯誤。

畢竟，如果卡麥隆豪賭一場卻輸了賭局，損失極為慘重，少了蘇格蘭席次的工黨，可能永遠無法贏得國會多數，而國力大不如前的英國將成為名副其實的蕞爾小國，聯合國安理會席次岌岌可危，卡麥隆將成為英國的最大歷史罪人。

然而，比豪賭的輸贏更重要的是，就如卡麥隆所說，「我是個熱切的民主支持者」，民主價值遠高於這些利害考量，或者更進一步說，這些利害考量都必須下放由人民作決定，不論結果是好是壞。

所以，只有7%人口的蘇格蘭，就可以決定英國的未來，這彰顯著老牌民主國家的謙虛，民主審慎的理性讓他們了解，蘇格蘭人民沒有義務要考慮英國的國際地位，人民不是為了大國而存在，反過來，大國的榮耀，完全是為了人民的福祉。因此，英國聯合派只能哀哀求告，「真的就要這樣離開我們嗎？」除了訴諸共有的情感外，還必須訴諸利益，而這不是英國整體的利益，而必須是蘇格蘭的利益。

台灣前途和蘇格蘭公投也許無法類比，但民主的原理是相同的，當我們聽到，「台灣前途必須由全中國決定」時，我們可以了解，文明的民主與蠻橫顢頇的老大帝國心態，迥然有別，而顢頇的背後，其實還停留在19世紀末的反民主心態，人民是為了國家而存在，不管國家的內涵為何。

同樣的，蘇格蘭這次公投沒有門檻，公投題目沒有暗藏玄機，玩小動作，就是清楚簡單的「蘇格蘭應否成為獨立國家？」卡麥隆知道，如此才能讓蘇格蘭人心服口服，這既是民主也是信心的展示；相反的，馬政府之前寧願封存核四，也不願修改公投門檻，甚至連公投題目都要由行政院任命的公投審議委員會審查，完全和公投應該有的民主意涵背道而馳。

江宜樺鑽研政治理論，當他說台灣已經主權獨立，和蘇格蘭獨立公投情境不同時，他應該了解，這只是表象的不同，本質的問題在於，執政者是否有充分的民主素養，敢於讓人民作決定。顯然，台灣號稱民主國家，但和英國仍有一段差距。

這一次蘇格蘭獨立公投功敗垂成，各界的評論都是理智終究勝過情感，但是，由人民決定國家的分合時，其實和婚姻存續的考量差不多，其中有現實的考量，但一定不全是現實的考量，不可能排除感情的成分；就國家而言，就是國家存在的意義價值為何？最後必然是一場國家靈魂深處的追索。

這一次，蘇格蘭人民決定保持英國認同，不只是大家在一起有利可圖而已，最重要的，如《經濟學人》雜誌所說，這300年來，有著不同歷史記憶及認同的蘇格蘭、英格蘭、威爾斯能和平共存，英國已建立起多元包容的文明典範，當世界失去這樣的典範，星空也會黯淡一些，最終，這才是留住蘇格蘭的關鍵價值。

台灣現階段沒有獨立公投的問題，但是蘇格蘭公投仍然為我們立下重要典範，最終的問題仍是，國家，究竟是為什麼而存在？不論支持統或獨，都不能逃避這個問題。

【風傳媒／吳典蓉】 2014/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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