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冤假錯案教我們的事
2011-05-26
926
空軍上兵江國慶遭軍法判決喪命十四年後，司法檢察官宣告江為冤死，起訴了「真凶」許榮洲，又痛斥軍方透過反
空軍上兵江國慶遭軍法判決喪命十四年後，司法檢察官宣告江為冤死，起訴了「真凶」許榮洲，又痛斥軍方透過反情報工作大隊人員冷血刑求。但重案未求死刑，陳肇敏以降九人又因追訴時效逾期全數無事，家屬要求再議。案子進入了新階段，社會議論更熾。
江國慶未通過調查局測謊，有手傷，遭人檢舉精神渙散，就被鎖定為「對的人」，加上破案壓力，因而軍檢讓位，反情報人員挺進，江受盡禁閉、威逼之苦，被迫交代犯行。命案現場木條的掌紋查不出所以然，調查局繼之出爐的鑑定，直指命案現場查到的衛生紙有精液，呈現的ＤＮＡ混合型別，包含了江的ＤＮＡ型別在內，更強化了辦案人員心證。後來冒出來的許榮洲，調查局又鑑定以他的精神狀態，一旦被施壓，就會配合自白，因之被晾在一旁。於是，刑求出來的自白，搭配補強證據的「精液鑑定」，江便成槍下亡魂。
如今看來可笑，經過重新判讀、鑑定，江國慶的精液消失，成了唾液；然而，沒有直接證據的江國慶可能冤屈，但難道另一個沒有直接證據的許榮洲果為真凶？
不是江國慶，未必是許榮洲。檢察官起訴許榮洲，面臨與十幾年前一樣的困境。前有破案壓力，今有平反壓力；前無直接證據，今亦闕如，只能在舊證據中作新判讀。
過往不採許榮洲的自白，今有心理學家說可；昔指江國慶姦殺女童，今則認為是許摀女童口鼻窒息致死，後再以不詳鈍物插女童下體，但究竟是什麼「鈍物」，迄今未見交代；又據稱留有許掌紋的木條已然滅失，所謂血跡反應，其實是以替代物模擬實驗作出。也就是說，除了許的自白，全是間接證據。檢察官未求處許榮洲死刑，心中或亦有證據不足的罣礙，是否勉強起訴，將來仍須通過法庭考驗。
辦案的是人，不是神，人有七情六慾，容易被執念牽著走，唯有靠制度運作求真相。從江國慶到許榮洲，讓我們看到眾口鑠金的可怕，唯有不依賴自白、不刑求取供、詳細採證，保存證物，強化鑑定，嚴謹證據法則，才能避免冤案。
再者，司法檢察官細數陳肇敏等涉及刑求罪狀，卻各以不是刑法「濫權追訴處罰罪」的處罰對象、所涉其他刑責時效均已超過等理由不起訴，社會失望聲四起，撻伐連連。不起訴結果的確與社會情感有距離，刑求的惡行好不容易被挖掘出來，怎可輕放？
濫權追訴處罰罪有一定適用對象，指的是依法有追訴、審判職務的公務員，特別處罰他們仗持身分強暴脅迫取供；但身為主官的陳肇敏及反情報工作人員均不在內，更不致構成「因而致人於死」罪，因為江國慶係經軍法官判決死刑，並非直接因刑求致死。且即使九人構成「濫權追訴」，或檢察官另論以刑法強制等罪，再因公務員身分加重至二分之一，但依照當年的刑法規定，可以追究九人刑責的時效都只有十年，於今也已消逝，徒呼負負。
雖謂罪刑法定，陳肇敏等因時效逾期而不能追訴，但我們要問：何以致此？江家四處求援，軍方不動如山，國家機器怠惰多年，直到今天，台北地檢署不起訴處分書猶哀歎調不到江案反情報介入偵辦的內容，到底誰在阻擋辦案，致時效淪喪，實該徹查。
此外，追訴刑求的法律應否補強，或拉長其時效範圍；軍人人權易受體系壓制，承平時期的軍法適用範圍應儘量縮小；延長懲戒時效，得追討退休俸等，都應修法補充，讓出錯的公務員付出真實代價。
每一件冤案，提醒我們檢討個案的錯誤，並從制度面追求更完善的未來。且把社會對冤假錯案的悲傷，化為更強大的力量，避免再一次國家機器錯殺，希望江國慶那一句「人不是我殺」的刑前悲鳴就此絕響。
【聯合報╱社論】
http://udn.com/NEWS/OPINION/OPI1/6360098.shtml
作者介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