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軍事保釣的困境

2013-04-12 3235

中國大陸的反日情緒急遽升高，群眾遊行從國內蔓延到海外，反日遊行更是1972年以來的最大規模，光是北京

中國大陸的反日情緒急遽升高，群眾遊行從國內蔓延到海外，反日遊行更是1972年以來的最大規模，光是北京包圍日本大使館人數，就超過2萬人。美國國防部長潘尼達緊急在9月16日訪問中日兩國，擔心「相關國家一再挑釁，將使各方發生誤判的可能性升高，衝突還有可能持續擴大，最終將引起戰爭」。

中日陷入衝突上升螺旋，「寧硬勿軟」躍為主流

美國所以急於介入調停，主因是中日保釣之爭，已經啟動了持續衝突的上升螺旋，目前完全看不到化解之道。首先對中國大陸來說，10月下旬將進行十八大換屆接班，一切以穩定為先，面對日本突然把釣魚島收歸國有，只能堅持「寧左勿右」的強硬立場，並無妥協餘地可言。

問題是，日本年底前也將舉行國會大選，民主黨野田內閣的支持度已經跌破30％，很可能保不住政權。最可能取而代之的自民黨，即將在9月26日舉行黨總裁改選，目前領先的前三位，不管是自民黨幹事長石原伸晃（右翼領袖石原慎太郎之子）、前首相安倍晉三、前防衛廳長官石破茂，都主張把「釣魚島建立港口設施」納入黨綱，明顯比野田更加保守強硬。另一個人氣暴漲的新黨──日本維新會，超人氣政治明星黨魁橋下徹，更自我定位為「右翼改革派」，直接在黨綱明列「竹島（獨島）和尖閣群島（釣魚台）都是日本領土」，日前還揚言將參拜靖國神社，比自民黨還要強硬。

換句話說，北京即使已經讓民眾遊行洩了憤，但「釣魚台國有化」充其量只是日本右翼重新崛起的起身炮而已，日本已經啟動了「總體更右傾化」的政局重組，未來只會更加國族主義化，更讓北京下不了台。9月26日如果石原伸晃當選自民黨總裁，中日關係更可能火上加油，逼近難以收拾的衝突邊緣。

中國可能發動經濟抵制，日本脆弱卻不服輸

一旦北京被逼進牆角，最可能先發動經濟抵制，因為以目前中日兩國的相對經濟情勢，中國將具有較大的經濟抵制優勢。

人民日報也洞悉這點：「中國一旦被迫扣動經濟扳機，不可能盲目射擊，會精心挑選靶心，盡可能選擇對日方具有較大殺傷力、對己方具有較小損傷的目標，確定日本的七寸，擊中七寸」。人民日報強調「日本的製造業、金融業及特定對華出口產品、投資企業、進口戰略物資等，都有可能成為目標」。

以對日貿易抵制為例。由於中國是日本第一大出口國，2011年佔日本對外貿易19.7％（1620億美元），相對於中國出口日本只佔對外貿易7.8％（1473億美元），一旦兩國展開貿易戰，日本將受到較大衝擊。

另以對日金融抵制為例。由於近年來中國不斷加持日本國債，目前已經高達18兆日元（約2300億美元），躍為日本國債的最大持有國。反觀日本儘管在2011年12月表示將購入相當於100億美元的中國國債，但至今尚未落實。一旦中國在國際市場拋售日債，日本將面臨不小的金融動盪。

此外，中國也必將抵制對日旅遊、抵制購買日貨、抵制稀土出口等等。但不管是抵制旅遊或抵制日貨，中國未必討到便宜，因為日本也將發動反抵制行動。以對日旅遊抵制為例，儘管2011年中國赴日觀光客高達141萬人次，高居赴日旅遊第一名，但日本赴中觀光客更高達380萬人次，一旦雙方互相抵制，中國反而受傷更重。

更重要的是，攸關國家主權的政治鬥爭，很少因為經濟抵制就讓步屈服，日本也不太可能因為中國發動對日經濟抵制，就放棄釣魚島國有化。尤其是後野田的日本政壇，將由以自民黨為主的保守內閣主導，更不可能因為中國發動經濟抵制就輕易認輸。

中國迅速崛起，中日軍力十年消長

正因為經濟抵制不易達成政治目標，中國也不得不評估軍事保釣的可行性。中國訴諸軍事保釣的時間點，很可能選在日本宣布釣魚島駐軍之際。畢竟早在2012年7月，日本防衛相森本敏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即表示：「日本擁有6800座島嶼，很有必要在西南端駐紮部隊，以加強預警和偵察能力」，森本還特別強調「必須堅決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包括尖閣群島在內」。即使是溫和的野田內閣，防衛相都抱持駐軍想法，一旦改為更強硬的自民黨內閣，釣魚島駐軍更可能成為日本國策。

中國強硬派敢於不惜一戰，主因是近10年中日兩國的軍力消長，已經使中國愈來愈處於有利地位。如下圖所示，日本國防預算逐年降低，已從2001年4兆9500億日元降到2010年不到4兆7000億日元。2008年各國國防預算佔GDP比重，中國高達2％，反觀日本只有0.9％。

相對於日本國防預算的逐年降低，中國國防預算則是逐年攀升。根據瑞典國際和平研究機構（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估計，中國軍事支出已經從2000年146億美元，急遽增加到2012年1064億美元，增幅約7.3倍。以2011年為例，中國軍事支出在全世界居於第二，僅次於美國。

近10年中日兩國的軍力消長，使中國對保釣之戰更有自信，尤其是如果對手只有日本，中國軍方更躍躍欲試。中日軍力的綜合比較，可以2010年9月26日<亞洲週刊>的統計為代表：

其中，中國不管是國防預算、現役軍人、驅逐艦、護衛艦、潛艇、戰鬥機、轟炸機的總數，都明顯超過日本，在大規模殺傷武器（核彈頭、洲際導彈、潛射導彈）上，日本更完全掛零。儘管日本在部分偵防和飛彈技術仍然保持領先，但由於釣魚島離中國很近，島嶼面積又小，一旦中國訴諸武裝漁船的萬船齊發與機海戰術，外加導彈的局部運用，很可能在幾小時內就會決出勝負，對日本相當不利。

舉例來說，儘管日本航空自衛隊擁有幾百架F-15J和F-2戰鬥機、12架RF-4E、15架RF-4EJ偵察機、16架E-2C、4架E-767預警機，但在實戰中卻無法發揮出美軍同等的威力。主因是輔助機型不足，缺乏反輻射飛機、電子干擾機、空中加油機等等，更因為在長期的美日聯合演習中，日本自衛隊始終未曾扮演指揮中心，缺乏組織空中進攻作戰的能力。

日美必將聯手，中國得不償失

正因為釣魚島易攻難守，日本早已做軍事上的最壞打算。去年11月14-18日，日本陸海空自衛隊即假設釣魚島被中國佔領，舉行「奪島計畫」聯合軍演。日本預測，中國將訴諸三管齊下：一是派海上民兵登陸釣魚島，二是派艦艇入侵釣魚島海域，三是派戰鬥機入侵日本九州附近領空。自衛隊評估指出，日本能否佔上風，將取決於美軍是否投入戰鬥。

儘管在中日保釣衝突中，美國表示將保持中立，但中國並不採信。畢竟早在2010年12月，日本公布「新防衛大綱」，即表示將把防衛重心「從北方向西南諸島轉移，並以應對中國、防衛尖閣諸島為核心」。同年12月3-10日，美日兩國舉行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聯合軍演，共有34100名日本自衛隊和10400名美軍參加，演習海域包括四國南部、九州西部、沖繩東部海域，其中最突出的內容就是「奪島作戰」，都是以中國為假想敵。

2012年9月17日美國國防部長潘內達緊急訪問日本，美日兩國再度重申「尖閣諸島適用美日安保條約」的共識。言下之意，一旦釣魚島遭到攻擊，美國將與日本聯手反擊。

事實上，從今年8月21日起，日美兩國已經展開為期37日的聯合奪島演習。日本陸上自衛隊和美國海軍陸戰隊出動直升機、登陸艦、橡皮艇等，在關島和北馬里亞納群島的天寧島，舉行「假設日本離島遭到攻擊時」的奪島演習。這是日美兩國首次¬在這兩個島舉行類似操演。

日美必將聯手，導致中國軍事保釣面臨極大挑戰。除非中國訴諸具有大規模殺傷能力的戰術武器，並把戰場擴及琉球和日本本島，否則光是釣魚島海域的海空聯合作戰，中國並不可能一舉打敗日美聯軍。

更重要的是，釣魚島如此狹小，並不利長期軍事佔領，中國即使得以短暫攻佔，也很難阻擋日美聯軍反擊。一旦陷入「攻佔-失去-再攻佔-再失去」的戰爭循環，中國最後仍將被迫接受美國調停，走上加入美國的三方談判。這對中國來說，不但將背負「中國威脅論」的周邊罵名，也將使美國順勢取得「重返亞洲」的歷史機會，中國在軍事上即使險勝，政治上仍然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