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的巴黎咖啡與鄉愁

2013-07-03 543

習近平與歐巴馬會談，除了一些敏感的話題，多了一些過去沒有的風景：互相的贈禮，夫人有沒有外交，休閒的會

習近平與歐巴馬會談，除了一些敏感的話題，多了一些過去沒有的風景：互相的贈禮，夫人有沒有外交，休閒的會面等，整個安排已經迥異於過去嚴肅尖銳的對立，而儼然有了大國領袖談笑風生的味道。這不禁讓我想起大陸一位退休外交官的故事。

此君年輕時在法國擔任外交官。七○年代鄧小平復出後，擔任國務院第一副總理，一九七五年五月終於有機會出訪法國，就由他在巴黎接待。他說，鄧小平到達的隔天一早，特別交辦一件事：去巴黎街頭買新鮮現煮的熱咖啡，再買一些法國麵包（croissant，可頌）回旅館吃。為了要保持新鮮熱度，還要夠鄧小平喝，他帶了一個大熱水瓶，裝滿整整一罐。他說，鄧已經很久沒吃到這樣的新鮮現煮咖啡了，當天喝得開心極了。後來回中國之前，鄧小平還交代他去買了一些磨好的咖啡粉，以及一些法國麵包，要帶回去送給當年留法老同學：周恩來、聶榮臻、李富春、蔡暢等。

鄧小平與周恩來年輕時在法國勤工儉學，雖然過著窮困的半工半讀生活，但街頭咖啡只是一般生活必需品，可頌也是。那已是巴黎生活的一部分。然而回中國開始搞革命後，輾轉中國最窮困的山區農村，上山下鄉打游擊，根本就沒什麼機會再喝此種咖啡。等到革命成功，又被西方國家封鎖，沒機會訪問歐美。後來文化大革命開始，這種西方的玩意兒更不可能在中國出現。於是乎，這種街道邊的咖啡香，像斷了線的文化，早已從鄧小平這一代留學生的腦海裡消失。

等到鄧小平復出，再度到達了巴黎，不知道是不是在巴黎街頭聞到，才又想起來，於是那種青春時代的街道的記憶，像少年的鄉愁，就變成了一天要喝一罐熱水瓶的喝法，好像把幾十年的鄉愁，一下子都要「補喝」回來似的。喝之不足，再買一些回去，饋贈給當年的同窗。

我有時候在想，周恩來如果收到鄧小平贈送的咖啡，會不會和鄧穎超泡著喝的同時，想起早年在法國街頭喝咖啡的情景呢？當初的青春理想，會不會輕輕叩動著午夜難眠的心？

一九八九年未開始大陸的採訪之前，我對大陸的認知相當有限，不免認為那些老革命大多是出身貧困的工農兵。可在北京採訪後，才知道中共革命家有許多是早年留學歐美的知識份子，有些人的學識涵養，絕對不下於胡適，他們對歐美的了解之深，已經和青春記憶結合，而有著極為微妙的情感吧。只是冷戰年代，誰也無法顯現出來而已。至於鄧小平，也只敢偷偷買回去送留法的老朋友，應該還不至於送毛澤東吧！

從周恩來、鄧小平的成長經驗和世界觀出發，走革命之路，研究「第三世界」理論，和歐美抗衡，就不是可訝異的事了。

一九八九年三月首度在北京採訪兩會，當時最感到驚訝的，還不是人民大會堂之大，與人大、政協人數之多，而是李鵬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有關外交部分，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地圖。外交關係中，包括亞洲的日本、東南亞、中亞，外至俄國、歐洲、美國、拉丁美洲、非洲等等，那就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全景。這和台灣的世界觀，大部分只看見美、日、英、法、德等，實在有很大的不同。

現在的習近平政府中，比起江、胡時代，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擁有大量的「海歸派」。這些人生活於歐美甚久，熟悉歐美思考模式，了解消費社會的媒體操作，玩起西式宣傳，搞議題行銷，簡直如魚得水。看看習近平與彭麗媛的服裝如何被宣傳為情人裝，在大陸的網路與公眾媒體被高度討論的熱度，甚至連台灣媒體主要關注也在此，就知道這種宣傳的厲害了。

不過，再巧妙的包裝，都脫離不了世界觀與國家實力。沒有實力，再厲害的行銷手法，也沒有用。江、胡到習的外交形象改變，其實就是一個國力的象徵。不過，最具象徵意義的還是鄧小平喝巴黎咖啡的故事，難怪有人說，中共政權的內在情感，還是親歐洲的。畢竟，這裡是馬克思的家鄉，也是老革命家「青春鄉愁」的所在。中國時報【楊渡】（作者為作家）2013-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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