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總統的權力和理想落空之謎

2015-02-17 855

馬英九總統日前接受本報(聯合報)系專訪，矢言仍將繼續推動任內種種未竟之志，絕不鬆懈，不會把問題留給下

馬英九總統日前接受本報(聯合報)系專訪，矢言仍將繼續推動任內種種未竟之志，絕不鬆懈，不會把問題留給下任。歷經九合一的慘敗，外界唱衰之聲不斷，馬總統仍能表現這股決志，誠屬難得。然而，說易行難，如果馬總統不深切記取其挫敗之教訓，設法改變思考及行事風格，再如何志大言大，恐如沙上築堡，終未必如願。

回顧馬總統第二屆任期近三年來的挫敗連連，大致可歸納為三種類型。第一，是政策推動的窒礙：例如證所稅、兩岸服貿協議、食安危機、油電價雙漲、九年國教和核四商轉等問題，其中有貪功躁進，有溝通不良，有行政荏弱，當然也有在野杯葛；第二，是政治處理不當演變成為政治危機，例如王金平關說及黨籍案、張顯耀洩密案、洪仲丘事件及太陽花學運等，都是在第一時間對形勢研斷失準而出手錯誤，或因程序失當而深陷泥淖，甚至失去話語權；第三，是用人失當：例如林益世、賴素如操守不良卻受拔擢，若干學者、專家缺乏膽識卻獲重用，張顯耀與王郁琦之同室操戈，乃至治國嚴重偏聽使進言管道封閉。這些冰凍三尺，均非一日之寒所致。

馬總統上任之初，擁有那麼高的民意支持，在國會也擁有絕對多數；但倏忽之間，權力與理想紛紛落空，且在強大的民怨下變得寸步難行，其間變化之謎，讓人好奇。

分析上述三類挫敗危機，有很大的因素是馬團隊「執政力」不足所致，而這反射到領導統御層次，則是馬總統個人的眼高手低。簡言之，馬總統喜歡高談理想、高談改革，卻忽略了台灣要走向他所描繪的願景，需要有各項社會條件和民意的支撐，否則不足以成事，且引致反彈。作為元首，他應該做的，是運用政府公權力及國家資源，為此一理想打造出各種可行的階梯，設法排除可能的障礙，同時喚起民眾的支持，而不是訴諸空談，以為可一步到位。遺憾的是，馬總統今天談起他「絕不跛腳」的心志，言下仍然十分輕鬆；問題在，他似乎仍然不理解，現實與理想的落差不能光靠著勇氣或宣示來填補。

事實上，如果有人說馬英九是歷任元首中是最「天真」的一位，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從正面看，「天真」是稱許他心思單純；但從反面看，這個詞也充滿貶意，包括：他空有滿腹善意卻不知如何實現，手中掌握莫大權力卻不知如何用來造福百姓，駕御著強大的國家機器卻屢屢使自己受傷重創，極力清廉自持卻獲取不了人民的信任。可以說，馬總統高坐在政治的頂峰，卻不知道如何駕御政治，甚至因為鄙視政治而困於政治，這是他權力與理想雙雙落空的問題根本所在。

以張顯耀案為例，最足以說明馬總統這種偏好「空談」卻力不從心的現象。馬總統接受本報系專訪時，再度以「啄木鳥抓蟲」為喻評論此事，認為張顯耀是次長層級的高官竟把資料提供給外人，最後流入對岸，這在行政倫理和公務法紀上都不可能容許；但北檢卻不起訴，太不可思議。馬總統似乎忘了，授予張顯耀海陸兩會雙重權柄的人，正是他自己。如果出事時覺得張顯耀的行為不可容忍，大可以採取政治處置直接調動或免除其職務，或移請國安或政風單位徹查，務必不能讓他再有接觸機密及洩密的機會。但馬總統捨手中人事任免的政治途徑不為，卻讓此案送進地檢署，而司法偵辦結果則是倒打自己一耙。

試想，這樣的結局，不正是大刀砍王金平卻遭反噬的同一覆轍？張案和王案一樣，馬政府都握有兩人違失的證據，不論是洩密或關說，也都是民眾覺得不可縱容之事。遺憾的是，馬政府無法把握政治處理之巧妙分際，卻讓整個事件被導向硬梆梆的「司法審判」，最後不僅社會正義模糊了面貌，連自己權力的正當性也隨之葬送。馬總統是習法出身，或許迷信司法能還原社會正義；殊不知，他在政治戰線一再躑躅，其實輸掉更多道德信念和社會價值。

環顧今天台灣的虛無氛圍，藍綠的對峙、在野黨的抹黑、人民的瞻顧，或都是主要因素。然而，馬總統政治手腕拙劣、徒託空言卻無法實踐，屢屢給對手可趁之機，同樣難辭其咎。馬總統要奮起再戰，請先面對自己「多空言、輕現實、易退縮」的缺點吧！

【聯合報／社論】 2015/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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